在全球各国疯狂购金的大牛市中，突然出现了一件极其反常的事。11月20日，俄罗斯中央银行向俄罗斯国际文传电讯社确认，该行已开始出售储备的实物黄金，以弥补国家预算所需资金。这是俄罗斯历史上首次公开将黄金储备用于财政支出，标志着其财政政策的重大转向。

据俄罗斯财政部的数据：从2022年俄乌冲突前至2025年11月1日，国家财富基金的黄金储备从405.7吨骤减至173.1吨，累计抛售232.6吨，抛售比例高达57%。这与俄罗斯过去的黄金操作有本质区别——以前主要是政府与央行之间的账面调整，黄金仍留在国家金库；而这次是实物交易，是“实质性减持”，属于货真价实的“搬金条出库”。其背后最直接的原因是补贴俄乌冲突支出，但这并非全部。

一、百万之师，日费浩繁：军费开支压垮财政

从数据上看，俄罗斯的财政压力已经爆表：2025年上半年财政赤字高达3.69万亿卢布，是2024年同期的5倍以上。其中，军费是最大负担。2025年俄罗斯联邦政府财政支出规划为41.469万亿卢布，国防开支预算达13.5万亿卢布，占比高达32.55%，较2024年增长25%。此外，2024年经济部门支出中3.05万亿为军事工业补贴，若2025年补贴不变，全年战争投入资金至少16.55万亿卢布，平均每天超过453亿卢布。如此庞大的开支主要源于三方面：

1. 军饷支出：规模庞大且持续增长

2025年俄罗斯军队总规模扩大至239万人，包括合同兵98万、军官23万及118万义务兵和文职人员。以2024年薪资为基础，结合10%通胀率粗略计算：

- 合同兵：假设30万上前线（月薪26万卢布）、68万驻后方（月薪10万卢布），2025年总薪资为（300000×260000+680000×100000）×1.1×12=19272亿卢布

- 军官：假设4万上前线（月薪22万卢布）、19万驻后方（月薪12万卢布），2025年总薪资为（40000×220000+190000×120000）×1.1×12=4171.2亿卢布

- 义务兵及文职人员：按最低标准10万卢布/月，总薪资为1180000×100000×1.1×12=15576亿卢布

仅军饷一项就达39019亿卢布（近4万亿），尚未包含外国雇佣兵支出及可能的加薪成本。

2. 军火采购：出口锐减倒逼进口激增

2023年起，俄罗斯武器出口额从过去多年140亿-150亿美元的稳定水平骤降至10亿美元以下，而进口额持续上升。2021-2025年，对外采购军事装备数额从1800亿卢布飙升至4400亿卢布，涨幅超140%。这表明其国内军工业即便超负荷运转，也无法承担战争消耗。

3. 抚恤金：阵亡人数攀升推高支出

据俄罗斯独立媒体“Mediazona”与BBC俄语频道调查，2024年11月7日士兵讣告数为77143份，2025年8月初达121507份。考虑20%延迟率，真实阵亡人数或分别为9万和15万以上，10个月内增加6万人。按平均1450万卢布/人的抚恤金标准（含总统赔偿金、保险金等），2025年抚恤金至少为1450万×7.2万=10440亿卢布。

仅军饷、军火、抚恤金三项支出就近5.5万亿卢布，叠加阵地修缮、物资运输等费用，军费开支已成为天文数字。

二、捉襟见肘：收入锐减与流动性危机加剧

在支出大幅增加的同时，俄罗斯财政收入却面临多重打击，陷入“入不敷出”的困境。

1. 能源收入：财政支柱大幅坍塌

战争初期得益于全球能源暴涨，俄罗斯曾“越制裁越有钱”，但好日子并未持续。2022年6月起石油价格一路下跌，叠加欧盟第18轮制裁，2025年5月乌拉尔原油均价跌至每桶53美元，远低于财政平衡所需的75美元。俄罗斯财政部被迫将2025年平均出口油价预期从69.7美元下调至56美元，收入预期减少24%。数据显示，2025年1-10月油气税收收入累计仅7.5万亿卢布，同比减少超2万亿卢布，降幅超21%；10月单月油气税收入8886亿卢布，同比下滑27%。据KSE研究所预测，2025年俄罗斯石油收入预计仅1580亿美元，2026年将降至1310亿美元。

2. 外汇储备冻结：流动性陷入僵局

俄罗斯约3000亿美元外汇储备被冻结，成为“看得见却用不了”的资产。这导致国家财富基金整体流动资产（含黄金和人民币）下降55%，仅剩516亿美元。为缓解流动性，俄罗斯采取“虚拟印钱”操作，如2022年12月财政部以2.4万亿卢布价格将被冻结的海外资产打包卖给央行，相当于凭空增发货币。过去几年，俄罗斯流通货币量平均增长率约为2009-2022年的两倍，加剧了通胀风险和汇率压力。

3. 通胀与汇率：货币贬值压力难抑

货币泛滥导致卢布在2023-2024年连续大幅贬值。为延缓贬值，俄罗斯央行在全球降息背景下被迫加息，截至2025年10月27日基准利率达16.5%，2025年均值预计为18.8%-19.6%。但高利率未能有效抑制通胀，2025年10月年通胀率为7.7%，远高于4%的目标水平。黑市上卢布兑美元汇率已跌至250:1，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许多高端场所甚至禁止用卢布结账，显示出市场对卢布的信任度大幅缩水。

三、能抗多久？黄金抛售的市场影响与长期隐忧

在财政压力下，黄金储备作为流动性最后的堡垒被启用。俄罗斯央行通过“货币镜像操作”，抛售黄金对冲财政部动用国家福利基金带来的流动性注入，以稳定货币供应量，解燃眉之急。但这种方式的可持续性及对市场的影响引发关注。

1. 中短期市场影响：波澜不惊

11月20日消息公布后，金价仅急挫0.5%，随后迅速企稳回升。市场平静主要源于两方面：一是232.6吨的抛售量虽看似惊人，但国际黄金市场日均成交量超千亿美元，无法撼动供需平衡；二是受制裁影响，俄罗斯黄金无法进入伦敦、纽约等国际主流市场，只能定向销往国内及亚洲市场，避免直接冲击国际金价。

- 国内市场：民间对卢布信任缩水，买黄金成保值首选。过去四年俄罗斯民众累计购买约282吨黄金，2025年前三季度个人买家占国内黄金成交量的30%，吸纳能力强劲。

- 亚洲市场：2022年制裁后，俄罗斯黄金出口亚洲占比从不足30%飙升至68%，中国是最大客户，2025年上半年通过香港中转进口的俄罗斯贵金属达10亿美元。俄罗斯每年黄金开采量超300吨，未来将持续流向亚洲。

2. 长期隐忧：黄金储备耗尽风险加剧

尽管中短期无虞，但长期来看，俄罗斯的财政困境难以扭转。黄金不仅是财富象征，更是国家经济韧性的战略保障。按照当前抛售速度和财政消耗水平，232.6吨黄金（价值超330亿美元）仅相当于4个月的战争开支。俄罗斯财政部预测2025年全年赤字将突破6万亿卢布，创历史纪录。若战争不尽快结束、财政收入无改善，黄金储备消耗速度将进一步加快，预计3-5年内可能耗尽，届时俄罗斯将面临更严峻的财政危机。